大楚京师,隆兴城。
漫天乌云,黑压压地压将下来,仿佛要将隆兴城摧垮!
青条石的大街上行人稀少,平日里沿街开铺的商贩仿佛全都失了踪,饭庄酒楼也都关门打烊,连大楚京师里一向繁盛不衰的翠花街上都不见几个人影。偌大的隆兴城,天子脚下,繁华之地,此刻在这黑云覆罩之下,竟好似一座鬼城!
东南西北四门连同东阳、松阳、西阜、皋门,八门紧闭,吊桥高挑,坚厚的城墙上站满了背弓执矛的城卫军,流动哨更是往来穿梭,戒备森严!
清脆而杂乱的马蹄声敲打在青条石的地面上,在这阴冷压抑的气氛下显得分外刺耳。一个太监擦着额角的汗,歪歪斜斜地骑在马背上,带着一队皇家禁卫急匆匆穿过青云路,金鼎门,向东过太平街,直奔富贵巷而去。
枪林林,戟森森,弓弦声动,刀剑颤鸣,上千柄雪亮的长枪闪着寒光,数以千计的兵丁里外三层将一条长街几十座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!黑盔,黑甲,黑马,黑矛,一个仿佛来自森罗鬼狱的骑士一动不动地端坐马背,一张脸被漆黑的面罩罩在了里面,惟一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分明透着死亡的气息,显得冰冷而阴沉……
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,越来越低,虽是时近午时,天色却如同子夜时分,漆黑如墨!骑士慢慢地隐入了黑暗之中,几千名禁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,仿佛木雕泥塑。往日这般天色,富贵巷里早已经灯火通明,可此时却没有一家亮起灯光,周围静得可怕!
黑漆漆的巷子里,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……
清脆的马蹄声由巷口传来,点着火把的侍卫簇拥着一人来到近前。看服饰是个总领太监,一张瘦脸堆满了褶子,人前人后簇拥着,一份人上人的感觉烧得他飘飘然如在云端。可转过巷口一见黑甲骑士,这大太监脸色一白,立刻从马上溜了下来。战战兢兢地走到离黑甲骑士身前三尺之地,大太监魏庆扯着公鸭嗓子哆哆嗦嗦地开了腔:“这位……将……将军,皇……皇上说了,再给孝伯侯一次自缚的机会,以示皇家宽宏……”正说着,见那黑甲骑士黑漆漆的面甲偏转过来,魏庆只觉得腿肚子发麻,立刻话锋一转:“如果……如果逆贼萧轩冥顽不灵,拒不受捕,皇上的意思……不能迟过午时三刻。”这段话一说完,魏庆浑身汗涔涔地,冷风一吹,脊梁凉飕飕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黑甲骑士露在外面的双眼猛然一张,一道森然冷光电射而出,魏庆就感觉尾椎一麻,下腹肌肉一松,一股尿骚味儿顺着宫服下摆窜出,在空气中缓慢地传了开来。“卑职……奴……咱……咱家告退!”魏庆连着换了几个称呼,才歪歪扭扭地找对了路子,带着几个小太监慌慌张张沿着来路往回奔。
呼!
黑甲骑士缓缓抬起右手,微微一挥。
霍!
数千条火把同时亮起,火焰腾跃的声音凝聚在一起,竟似风雷之声!
呼!
黑甲骑士右臂再举,闪电般向下一挥!
“杀——!”数千军兵震天的吼声宛如平地打了一个响雷!原本木雕泥塑一般的人影在夜色下随着这一声厉吼,立时变成了嗜血的夜叉,吞人的恶鬼!
孝伯侯府。
中堂之上,“功在社稷”的横匾下,一位老人一袭长衫,正襟危坐,腰杆挺得笔直。
“侯爷!侯爷!”后堂一个脸色煞白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到中堂,仆跌在地:“夫人……夫人她……殉节了!”
嘡啷!
老者手中的青瓷茶盏落地,本来端坐如钟的身体一下子佝偻下来,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年!“夫人……殉……节了?”老者的眼神一瞬间空洞洞的,仿佛没了魂儿。两行清泪从浑浊的老眼中默默地流下,滴答,滴答,落在长衫前襟之上……
“侯爷!节哀吧……”旁边一位青衫文士轻轻为老者拍打这后背,轻声安慰道。
“侯爷!走吧——!”旁边一员虎将双目含泪,握剑的手青筋蹦起,眼巴巴地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孝伯侯。那文士沉默了一下,微微一叹,冲着武将摇了摇头,目光中的意思很明显:“走?恐怕已经来不及了……”
“唉!”武将看看两人,呆了半晌,一拍大腿,闷声蹲坐在地上。
围墙外,杀声震天!矮墙之上几十架轻便竹梯早就架起,无数兵丁前赴后继杀进了孝伯侯府……
盏茶时分,一切又归于沉寂。第一波进去的兵丁竟然如泥牛入海,有去无回!
黑甲骑士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。黑沉沉的武陵侯府,此刻竟然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,吞噬着一切敢于冲向它的人……
呼!
黑甲骑士右手举起,向前一招!
杀声再起!
嗖嗖嗖!一轮箭雨忽然从黑暗中射出,毫无准备的禁军顿时被射倒一大片!剩下的忙不迭地又退了回来。短短的一瞬间,进攻的禁军又损失了近百人。
两轮失利,终于让黑甲骑士仿佛钢铁铸就的身子不自然地动了动。也让所有的禁军明白了一个事实:眼前这座府邸,无异于一个坚强的堡垒!而它的主人,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会把吃饭的家伙交出来的人。
轰隆隆!
天上一道炸雷响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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